2016-06-01 都市快报

记者 殷军领 通讯员 计慎亿 夏军 邓媛媛

杭州开往无锡的“虎跑号” 本版图片由金之江提供

金之江在“虎跑号”上

2003年3月23日下午5点30分，杭州开往无锡的卧铺船票，82元。

整个大杭州就剩千岛湖到安徽深渡一条客运航线

你还记得枕水而眠到苏州的情景吗？

杭州港航管理局昨天给我们发来一个通稿，希望通过快报提醒一下大家：7月1日起，水路旅客运输也要实名制了。到时候，港航部门会在客船上安装身份证识别设备，坐船也和坐火车、汽车一样，买船票时要出示身份证，登船时也要票、证、人统一。

如果没有这则消息的提醒，大家都几乎忘了坐船出门的方式了呢，现在交通这么发达，近点的走高速、坐高铁，远点的坐飞机，还有人坐船吗？

从千岛湖到安徽深渡 整个大杭州水路客运只剩下一条了

这次要推出实名制坐船的，是千岛湖至安徽深渡客运航线，这也是整个大杭州唯一一条客运航线。

全程66公里，沿途停靠11个站点，每天对开2次，单程需要4.5个小时，票价68元，目前有3艘船在开。

深渡是个什么地方？

它是新安江畔的一个小镇，是黄山到千岛湖黄金旅游线上的重要中转站。

翻开历史书，深渡一直是古徽州通往浙江的水上咽喉，重要的物资集散地。尤其是明清的时候更是徽州重镇，当年赫赫有名的徽商，就是从这里东渡南下，开始他们的经商之旅。

港航管理局说，这条线没有取消，是因为平时还有一些固定的乘客。

目前，杭州到深渡还没有汽车客运班线，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连通两地。千岛湖居民要想坐汽车到深渡，必须先坐车到黄山、然后转车到歙县，再从歙县转车到深渡，要绕近300公里的大圈。

坐船却只有66公里，所以两地还是有些居民选择坐船，来往两地做点小生意，或者走亲访友。另外有一部分是旅客，可以一路游览两岸风光，穿越整个千岛湖，还省了一张千岛湖景区大门票。

上世纪80年代无锡到杭州只要2.6元

一闻到臭味 说明武林门就快到了

杭州水路四通八达，现在水上运输多是由水上巴士、运河夜游船承担，它们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提供旅游观光。

但在十几二十年前，水路客运也还“风光”过。那时候，很多人会去武林门码头坐船，枕着大运河的水晃晃悠悠一夜，便到了另一个江南水乡。

金之江至今印象深刻，至少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杭州有多条省际水路航线，最繁忙的数杭州至无锡、杭州至苏州这两条。

跑杭州至无锡航线的是虎跑号、龙井号、玉泉号、双峰号；跑杭州至苏州航线的是天堂号、吴山号、灵山号。

当年，金之江就是虎跑号的船长。

54岁的老金一直把这条船刻在心里——虎跑号，长33米、宽8.6米、高4.5米，1979年8月首航，票价2.6元，船舱里挂着一头木雕老虎（龙井号挂着一条木雕的龙）。

当时和虎跑号双向对开的是无锡江南航运公司的湖光号和吴越号。最开始从卖鱼桥码头出发，1981年初，搬迁到武林门码头，当时是环城北路138号。

“最繁盛的是80年代，当时每天杭州和无锡每天对开四五趟。我记得最多的一天是开了11趟。”金之江说。

这条线有一趟最受大家欢迎，是每天傍晚6点发船，12个小时后到无锡，正好天蒙蒙亮。

之所以这个点发船，金之江说，是因为乘客有1/3是做生意的小商贩，其余2/3是游客，比较多的新婚小夫妻，都没有多少钱。晚上在船上摇晃着睡一夜，可以省去住旅馆的钱，到了正好天亮，该做生意的做生意、该旅游的去旅游，都不耽误办自己的事。

小商贩选择坐船，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贩卖的物品。“一般德清、新市来杭州贩卖的是甲鱼、黄鳝，无锡来杭州带得最多的是棉布，还有鹌鹑、鹌鹑蛋，这些东西坐汽车不太方便。那时候坐船也没太多规定，能带多少带多少。”金之江说，虎跑号货舱在船顶，一次可以载3吨货物。

杭州也是鱼米之乡，外地的鱼到杭州能卖上好价钱吗？

金之江呵呵笑：“那时候的运河可没现在这么干净。你知道常来杭州的小商贩怎么判断快到杭州了吗？闻臭味，一闻到恶臭味，说明快到武林门了，为什么？因为那时候杭州炼油厂的一个缸池就在武林门码头边上，每天往运河里排污水，运河又黑又臭，当时有‘杭州吃不到野生鱼的说法’，所以外地的小商贩常常贩鱼到杭州来卖，生意很不错。”

12个小时旅程怎么过

聊天喝酒争上游

江浙规矩不一样 打牌之前先说清

杭州到苏州，大部分是晚班，白班不多，早上5点开船；杭州到无锡，基本是晚上开船。

差不多都是12个小时的旅程，尤其是晚上，这么长时间，大家怎么度过呢？

“最多是聊天。”金之江说，虎跑号都是卧铺，上下两层，四个人一个房间，和现在的火车卧铺差不多。你是卖鱼的，我是卖布的，大家身份差不多，有共同话题，聊聊家长里短、生意买卖。旅游的人聊得最多是你们城市怎么样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。如此打发时间。

“聊得起兴了就喝酒，小商贩有北方人，会随身带两瓶酒，奔波劳累一天，会喝两杯解解乏，高粱酒，很烈，但很醇。”

“不聊天的就打牌，打争上游。”金之江还记得，浙江和江苏两地的规矩不一样，打之前大家要先讲讲规矩，“也有的下棋——象棋、军旗。”

“总之晚上12点前基本没有睡觉的。”

当然也是因为虎跑号上实在没有什么娱乐设施，大家晚上坐船觉得新鲜，兴奋得睡不着。

杭州到苏州航线的天堂号算是比较高级的一艘客船，相当于现在的豪华游轮。金之江记得最清楚的是，船上可以唱卡拉OK，播放设备是老式的留声机，歌曲都是些经典老歌。大家又唱又跳，玩到真的累了才睡。

杭州到无锡一般清晨5点多钟到

迎接大家的是朦胧而安静的太湖

一般航行6小时后，虎跑号会停靠湖州城北船闸，到这里时间和路程正好过半，客船会在这里小停，然后进入太湖。

这一段，也是金之江最紧张的时段，特别是遇到风雨天气，雨急浪大，能见度低，特别容易出事。1985年10月16日，因为天气原因，杭州到无锡的双峰号沉没太湖，造成死亡9个人的惨重代价。

现在回想起来，金之江说，虎跑号经历过多次大风大浪，幸运的是都平安抵达了。

一般到无锡，差不多是清晨5点多钟，那时的太湖，朦胧而安静。旅客陆续醒来，到船头看日出，对着日出呼喊，向湖面上撒网捕鱼的渔夫问好，这一刻，让他很有成就感。

快要结束12小时旅行的，会有旅客特别是小朋友请求能不能到驾驶室充当一回船员，和船员合影留念。一般客船航线平稳情况下，船员基本都会答应。

从1980年到1992年，金之江在虎跑号上待了12年，回想起来，他用“神仙”“老虎”“狗”概括曾经的日常生活——

旅客都安全上岸后，大家的心总算放下了，把船打扫干净，厨师炒几个菜，大家围在一起喝两杯，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，快乐赛神仙；

航行遇上洪水、风浪或者过桥，很紧张，眼瞪得跟打老虎一样；

遇上刮风下雨，也要在船头张望，淋得像落水狗。

2007年市区所有客运航线告别历史舞台

随着高速、高铁、飞机的冲击，2000年以后，坐水路客运出行的人越来越少，当时有个说法，叫“公路高速、水路萎缩”。

2004年，杭州到无锡航线停航；2007年上半年，杭州至苏州航线停航。杭州市区所有客运航线结束营业，告别历史舞台。

一大批船员也转型转行，1992年，金之江进入到运河集团，现在在水上巴士公司工作。

老金说，除了武林门码头，当时钱塘江上还有一座浙江第一码头——杭州南星桥客运码头。

这个最早由胡雪岩筹资创建的义渡码头，在1928年改建后定名浙江第一码头，曾是全省最大的内河码头，鼎盛时期，年输送旅客曾达到4000多万人次。2002年停渡。

那时候，往来桐庐、富阳、诸暨等地的乘客，都在南星桥客运码头坐长途客运航线，富阳的西瓜、黄金瓜运到杭州，萧山的霉干菜运到诸暨，都在这里中转。